【劏房怪鄰居】 藍橘子

folee0001

【劏房怪鄰居】 藍橘子

「覺得怎樣？以你能負擔的價錢來說，這裡最好了。」業主充滿著揶揄的口吻說。


故事的開端，是從我打算搬出來獨自生活，但只能租到最低廉的單位開始。
　
香港獨有的「劏房」，將一個單位改裝成４～５個套房，只能勉強放下床和衣櫃，浴室空間連轉身都會撞到馬桶。
　
我在網上看到這裡租金相比同區的便宜很多，業主說其他房間一直空置著，所以才想便宜一點租出去。　
　
「這個單位…有什麼問題嗎？」我指向在我對面的套房，門上的防盜眼貼著符紙。
「沒事沒事～貼符保平安而已～」業主的笑容明顯在撒謊。
　
我走近去凝視著符紙，它有點殘舊，看來已經貼上去有一段日子了。
　
「我就租下這裡吧！」儘管業主非常可疑，套房也不特別討好…
　
但我的儲蓄不多，不容許我埋怨太多。
現實就是這樣，財富與生命的選擇權是成正比的。
　
支付首兩個月的租錢後，業主像已實現了三個願望的神龍般高速退散了。
　
我花了半天整理房間，看著變得像樣能住人的套房，有種不能言喻的舒暢感，心想這裡也不錯。
　
但要是我知道將會發生的事，我應該不會有這種念頭，更會當場把業主勒死！
　
就在第一晚我睡到半夢半醒，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有人撞門的聲音。
　
我擔心有賊入屋，於是馬上起床凝神細聽，發現撞門聲是從另一個單位傳出來的。
　
於是我湊近防盜眼一看，走廊沒人，但發現地上有一道符…
　
我將視線慢慢往上移，的確是從對面單位掉下的，大概是太殘舊所以掉下來了。
　
下一瞬間我無法置信自己所看到的，不禁全身僵硬起來。
　
符掉落的單位，有一隻手指從防盜眼的孔洞伸了出來。手指在上下撩動，像在拚命接觸外面的空氣。　
　
原來對面有人住嗎？
我想打開門想看清楚，還不忘拿著手機，要是拍到靈異照片該能賣給報社賺一筆。　
　
當我把門敞開，也許開門的聲音被單位內的「某人」發現了，手指很快地縮了回去。
　
「呃…你好，有人吧？」我。
　
沒人回答，我走過去門前，能感覺到單位內有人的氣息。
　
「我從今天起就住在對面，多多指教。」我。
　
等了半晌，對面仍沒有回應，難道因為走廊燈光昏暗所以看錯了嗎？
　
好奇心不單止會害死貓，還會害死人。我湊近身子從防盜眼看進去，只能看見四周圍白濛濛一片，中央有一個黑色球體，到底是什麼…？
　
突然，黑色球體像很快速地移動了起來！
　
這刻我全身汗毛都豎起了，趕緊退後還撞到背後的牆壁，跌坐在地上。
　
那是眼球！
剛才我跟單位內的「某人」對望了…
　
就在我不知該如何反應之際，單位內傳出低沉沙啞的叫聲：「走啊！廢物！別住這裡！」
　
我嚇得逃命般跑到樓下，找一間24小時營業的餐廳睡覺。
　

folee0001

終於撐到天亮，內心的恐懼轉化成怨恨，雙眼乾澀，滿臉鬚渣，打電話給業主對著他咆哮，並把昨晚遇到的事告訴他！
　
「不可能吧？！單位裡面沒住人啊，我是業主怎麼會不知道？」業主。
「沒人就是有鬼！不然好端端的又不見你家防盜眼會貼著符？」我。
「……」業主。
　
我以退租加上報警威脅，業主才向我從實招來。原來幾個月前，那單位住進一個年輕女生，她很久才出門一次，也不知道她的工作。
　
就在某次業主上門收租時，發現她割脈自殺了，貼上符只是保個平安，根本沒有鬼。
　
「不對！昨晚裡面住的是男人！」我很清楚聽見那咆哮聲絕對是男性的聲線。
　
「我才不管裡面的鬼是男還是女，別再煩我！我不會把押金退給你的，我有合約在手，除非你證明那單位有鬼！」業主。
　
業主掛線後就關電話了。也許是睡眠不足的關係，心情異常煩燥，我像短跑選手般衝回家裡，拿了電筒和相機，然後對著那單位說。
　
「我才不怕你！有種放馬過來！」我。
　
業主說自殺的人是年輕女生，但我聽到的是沙啞的男人聲。
我猜想如果不是有鬼魂，就是因單位空置太久有露宿者偷偷住進裡面。
　
不管我拍到鬼魂或是露宿者，就能逼業主退租了，為什麼露宿者可以免費住，我卻要每月付租金！
　
我作了幾個像跳遠運動員在起跑前的深呼吸，本來想一腳把門踹開，但發現原來門沒有鎖，一扭門柄就打開了。蠢材業主，難怪會給露宿者偷住啊！


我打開電筒照亮整間套房，發現裡面除了殘舊發霉的床墊外什麼都沒有，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。


我四處尋找露宿者住過的痕跡，最後在角落找到一個電筒。我把它拾起，推動開關鍵，它已經沒電了。


然後，我發現它跟我所用的電筒是同一型號。


「我竟然淪落到跟露宿者用同一款電筒嗎…」


突然，身後傳來「咔喇」一聲，回頭一看發現房門關上了。


恐懼感從腳底快速竄升，怒火像蠟燭被一個噴嚏吹熄了。我想開門離開，但門鎖上了…


「喂！是誰把門關了，放我出去啊！」我大叫。

folee0001

「救命啊啊啊啊啊啊！」我不時用電筒照射身後，我怕會突然有鬼魂出現在我背後。


由於「劏房」是把一個單位切割開，所以有些套房沒有窗戶，我無法向街上的人求救。手機也遺留在自己的房間裡。


一直叫喊到就連嚥下口水喉嚨也會刺痛，幾乎無法發出聲音。


我坐在地上，電筒的電漸漸暗了下來，我持續拍打著門，希望經過的住客會聽到。


不知何時，我累到睡著了…


再次清醒過來，電筒亦因為電池用光而關掉了。套房只有從防盜眼外透射進來的微光，我只能依稀看見房間的輪廓。


我走進浴室扭開水喉喝了些水，水有濃烈的鐵銹味，但總比口渴死更好。


我會就這樣餓死嗎？不，業主每個月都會來收租，只要我撐到那個時候就可以了。


在完全密封的空間，不分日夜，餓了就喝水，累了就躺在床墊上睡覺，我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觀念，每一秒都極度難撐。


不知道過了多少天，我聽見門外傳出腳步聲。我像觸電般彈坐起來，但實在太餓了，我無法站起來，只能奮力拍打木門，從報廢的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叫聲。


「救…救命啊…」我。
「嘩～有鬼！」我能認出門外的聲音是業主，他跑掉了。
「……」我沒閒暇去埋怨了，只能靜待業主再次出現。


大約過了半天吧，腳步聲又再傳出，這次我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解釋是我被困在這裡，我不是鬼。

我仍沒開口，業主就用什麼東西封住了防盜眼，房間從非常黑變成全黑。


「呼～這樣就不再擔心有鬼了～」門外的業主。


不管我如何叫喊解釋，他好像也聽不到我的聲音，感覺就像這個房間內部，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了一樣。


僅存的希望再次破滅，我坐在地上哭起來，心臟亦因後悔而絞痛，要是當初沒有搬出來就好了。


淚很快就哭乾了，也意識到哭只是浪費體力，只靠著喝水維持生命，感覺身體快要撐不住了。


又不知過了多少天，門外再次傳來動靜…


「覺得怎樣？以你能負擔的價錢來說，這裡最好了。」業主這句似曾相識的話令我膛大雙眼。


而更令我震驚的是…


「這個單位有什麼問題嗎？」
「沒事沒事～貼符保平安而已。」
「我就租下這裡吧。」


我認得，這是我的聲音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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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imonho2018

遇鬼？

eddycklo

yenwong

等到頸都長

Gino

folee0001

【劏房怪鄰居】（中）
如今，在外面跟業主說要租下這裡的人…是我？
　
不！不可能的！我捏一下自己餓得凹陷的臉頰，確認不是在做夢。
還有「我」是真實存在的「我」。
那麼，外面的人是誰？
　
我想探頭從防盜眼望出去，才記起之前業主把它堵住了…
咦？！等等！
　
我跪在地上，不理鋪滿塵的地板，雙手像游泳一樣搜索已經沒電的電筒。還有，進來時找到的同款手電筒。
　
房間實在太暗了，我無法仔細看清兩個電筒，但所裝著電池品牌是一樣的，而且兩個電筒有些輕微凹陷的位置都完全相同。
　
那就是說…
　
我試著把門上的防盜眼打破，但房間除了電筒和床墊，就什麼都沒有了。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將整個防盜眼拆下來。
　
途中我也試著把門柄敲爛，但這道門就像被下了詛咒一樣，絲毫無損。
　
不過，
我稱自己是「怪鄰居」，被自己吸引而走進這古怪的房間，最後令自己被困住，一道打不破的門又有什麼好驚訝呢？
　
這房間彷彿就像時空錯亂一樣，會回溯到很早以前的時間點。
　
地上的電筒是「上一個自己」留下的。但上一個自己到底去了哪裡呢？也許因為我已經走進來，上一個自己就會消失吧？
　
把防盜眼拆下來後，我用手指將封住門眼的符紙戳下來。沒錯了，它是業主以為這房間有鬼所以才貼上去的。
　

folee0001

過了不久，我聽見外面有腳步聲。我能肯定，外面的就是我自己。我是因為符紙掉下來，才硬要闖進來的。
　
吸取了上一次教訓，這次我不會再開口罵自己了！
　
「外面有人吧？！我不是鬼，請先別被我嚇到。」我對著外面說。
「唷唷唷唷唷！這裡果然有人住，業主騙我！我才不怕鬼呢！」外面的我逞強著。
　
剛才唷唷唷唷唷的叫聲明顯就是嚇到慌亂的表現，但我沒打算拆穿外面的自己。
　
「你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？」我問。
「…與你無關吧？」
「這裡不太適合你呢，回家不就好了嗎？反正家人又沒有為難你。」我。
「嘖，你說得好像很瞭解我，但我們從來沒見過面。」　
「呃…每個人離家出走都差不多原因吧。」
「別開玩笑了，我才跟你不一樣啊！」
　
說畢，外面的自己就下樓梯離開了，離開前還無禮地一腳踹在門上。
　
原來自己平時是這樣子對待人的嗎？
怎麼我都沒察覺到呢？
　
曾看過一本書，裡面說「投射效應」是最普遍的心理行為，每個人都有討厭自己的某些缺點，例如懶惰、自私、撒謊…
　
個性使然，怎樣努力都改正不了。
當然，你會拚命隱藏這些弱點，但當你察覺到別人同樣擁有跟你一樣的缺點時，就會特別討厭這個人，甚至極力指責他的缺點，才證明自己跟他「不一樣」。
　
所以，若能分裂成兩個自己，跟另一個對談。
也許所有人都會覺得自己很討厭。
　
就像剛才，外面的那個我一聊到「出走的原因」就惱羞成怒。
現在的我終於明白了…
我當初出走的原因，是因為我討厭自己。
　
「喔，原來我已被社會拋棄了。」腦海萌生起這感覺，是上星期捐血的時候吧。
　
我畢業後找了好幾份工作，卻總是被當成避孕套般用完即棄
　
無法在工作找到社會歸屬感的我，每晚在父母的家睡覺，一想到自己「沒有貢獻還能入睡，真不要臉。」就無法入眠。
　
而定期捐血算是我唯一能為社會做的貢獻，但卻因為長期無法好好入眠。
　
若找別人傾訴，一定會受到「什麼？！你已經沒工作了，怎麼可能有壓力啊？！」類似的指責。
　
壓力一直累積，害我在面試時無法好好表現自己。亦因為無法找到工作，令壓力無歇止地堆積。
　
到最後，因為身體過度虛弱的關係而無法捐血。
　
連最基本的血液都不被社會接受的我…
決定靠著僅餘的錢搬出來自生自滅。
　
大概過了半天，我聽到腳步聲慢慢接近，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　
「我肯定裡面有人，我還跟裡面的人交談過！」發出此言論的人是外面的自己。
「你是不相信我嗎？！」他好像在跟業主講電話。
「好啊！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！」
　
不要不要不要！千萬別打開門！
我很想這樣大叫，但外面的自己已經瘋狂踢門。
　
「出來！我知道你在裡面！」說實話，這樣的自己真是很討厭。
　
就算跟他理論，說服了他。他也會找業主來打開門吧？！這樣的話就會因「兩個自己」相撞而消失了。
　
我必須想個辦法才行！
　過了大約數分鐘…『碰！』
　
門終於被我踹開了！我一定要把裡面的露宿者揪出來才行。
　
我拿著電筒環視四周，屋內空無一人。
　
「咔喇」門自動關上了，大概是風的關係吧？！
　
結果，我只在地上找到一個兩個電筒，我走過去用手機照射，發現前方有人用積滿灰塵的牆壁寫了些字。
　
內容大致是說明這個房間是時空錯亂的空間，還有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，還說如果不相信的話，可以看看電筒和手機上的花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