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當同鄉問住喺邊,我點講得出口?」
經歷近12小時的通宵工作,王太在床上又被嘈吵不絕的車聲包圍。不論日夜,每次睡眠都是夢魘。她說:「凌晨兩點是最靜,但到三、四點,送報紙或其他貨車就會『嘟嘟聲』倒車,好嘈好嘈。」王太坦言,搬到劏房後,常因小事與丈夫吵架,情緒變得十分暴躁。現時她和丈夫暫時分居,每當她需要返夜班時,丈夫才會回家照顧女兒。
與另一半分開,王太獨自肩負起照顧兩個女兒的重任。兩個女兒分別為10歲及6歲,精力旺盛。
突然,房間外傳來笑聲,小女兒正拿着水盆蹲在門口玩水。王太突然扯高聲音罵道:「妹妹你做咩玩水?媽咪打死你!」當然,這只是氣話。王太說罷便繼續托着頭,低聲地說:「小朋友沒東西玩,便玩水,以前不用返夜班時,還可以帶她們去公園玩。但現在返一晚通宵,便要休息兩日。」
王太坦言,嘈雜的環境令她不期然扯高嗓子說話,有時沒來由地氣上心頭,會不自覺責罵兩個女兒。「我以前說話都沒有這麼大聲,但搬來這裏之後,簡單講句話都好似嗌交。有時兩個女兒被我罵而不開心,我都好心痛,自己會想:『其實她們都沒做錯什麼。』」
王太自2011年從深圳來港,便在葵涌居住。她憶述,在深圳的時候,喜歡交朋結友,性格開朗。來到香港,王太雖然有同鄉,但就絕少來往。
除了因精神不振,主要是避免別人問起她的住處。王太說:「我唔想出街,唔想見朋友,我咁樣點見人?當他們(同鄉)問起住邊的時候,點講得出口? 」
王太說自失眠後,便沒有心機煮飯。訪問當日王太睡過頭,忘了煮午飯給女兒。
衞生環境惡劣 赤腳踩死老鼠
前年,王太確診患上憂鬱症,現正接受藥物治療。對於病情,她卻一臉不在乎。她說:「為了生活沒辦法。食藥之後好眼瞓,返工就不能食;加上我本身有貧血,食了藥又暈、心跳得好快,就更加不想吃。」王太初時單手放在膠櫃上,輕輕托着頭;但到訪問中途,她已累得半個身子都靠在手臂上,彷彿一閉上眼便會沉沉睡去。
王太一家在同一個劏房單位居住4年,時間比普遍的劏房戶長。王太稱,租金在4年內由3,000多加到5,000元,佔收入的一半。但因業主容許她遲一點交租,即使她4年來被嘈雜的車聲困擾,仍甘願繼續住下來。
不過,劏房環境惡劣,困擾王太的又怎會只有噪音。天花牆身石屎剝落,床上或衣衫有蟻爬行,這等王太只是輕輕帶過,唯獨提起半年前的「老鼠驚魂」,才令她回過神來,挺直腰板跟我分享。
「上次有隻老鼠走進了鞋櫃,好耐也未出來,我便叫爸爸回來幫忙。他搖一搖個鞋櫃,老鼠突然跑了出來。我嚇到大叫,之後跳起。怎料落地那刻,我竟然踩中了牠!那一個禮拜,我閉起眼都想起牠死時的模樣。」王太一邊說着,雙腳自然縮起,好像當下有老鼠再次出現。她聲音顫抖地說:「我還記得腳下軟綿綿的感覺!」
廚房狹窄,王太要蹲在馬桶前切菜,一不留神便會撞到牆角或門框,經常弄到手腳青一塊紫一塊。
「適切」居所 誰維護住屋尊嚴?
住所鄰近公路,又有老鼠出沒,王太並非沒有想過搬走。她無奈道:「地產經紀跟我說:『你又要大少少,廁所又要可以企兩個人,又要煮飯,你又要價錢低,要五六千蚊,真係搵唔到。大少少嘅七千蚊,但冇煮飯位,要擺個電子爐喺個廳煮飯。』」
單憑地產經紀的口脗,以為王太要求多多。可是,她只想找一個可以有廚廁、環境寧靜的家,是否難過登天呢?
除了一個天花板加四面牆外,還要符合以下的條件:穩定居所、擁有基本設施(煮食設備、食水供應)、合理租金、適合居住、公平住屋機會。可是,《香港分間樓宇的住屋情況》報告指,在全港88,000個劏房戶中,3人或以上家庭的人均面積少於50方呎;僅得6成有獨立廚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