冀道歉解恩仇 67歲阿高:想尋回被我鬧黃皮豬的警察
昔日少年犯,今日再見,早白了少年頭。半世紀過去,有人堅持造反有理;有人反思歷史,不再相信「爹親娘親不及毛主席親」,67歲的高兆楨,是其中之一。當年因為幾十張傳單、一句黃皮狗,17歲的他被判監30個月。「事後上庭,知被我鬧的警察,原來叫袁錦洪」。50年過去,他說希望一聲道歉,可化解恩仇。「至少,讓個人鬥爭劃上句號」。千帆過盡孑然一身,他說希望照顧好90歲的媽媽,平靜走完餘下時光,真正放下。「帶着仇恨生活好辛苦。」他說。
記者:呂麗嬋
陪高兆楨來老人院探望媽媽,不時見到職員和他打招呼:又嚟咗探阿媽呀?只能以胃喉進食的高媽媽,在輪椅上閉着眼,依依哦哦的說着潮州話,記者聽不懂,高兆楨在旁解畫:「你咪見佢咁,佢仲好醒,話知我嚟探佢好開心」。朝十晚四,由西營盤坐地鐵到荃灣,像長征,風雨不改。「好慶幸當年無死喺反英抗暴,如果唔係,阿媽最錫我,佢無可能活到今日」。在運動中,他直言最受傷害的,是媽媽。
「嗰時係全情投入,同佢講已作犧性準備」。爸爸行船,媽媽是家庭主婦,不問世事,家貧,學校安排派報紙幫補家計。「海員家庭,大部份只會睇文匯大公,喺外國俾人蝦,民族感情特別強。」8歲來港, 記憶中的故鄉很美好,可以夜不閉戶。「內地經歷不同政治運動,人係會變,但美好的回憶卻會保留。。身為獨子,自小與媽媽相依唯命。「出監時,見到佢成個落晒形,覺得好對唔住佢...」說起往事,高兆楨多次激動得流下淚來。
社會動盪,在緊急法令下,就像當年無數左仔被捕的故事。時年17的高兆楨,在中華中學就讀中三,67年11月10晚上,放學回家途經醫院道,被7、8 名警員攔截,發現書包藏有「反英抗暴小報」。他憶述當時警察說:「原來你係死左仔」,他當下氣上心頭,回敬「黃皮狗」,立即被圍毆。後來上庭,以「發動煽動性演說」、「阻差辦公」及「藏有煽動性標語」入罪,判監30個月。
當年是學校鬥委會成員,一腔熱血,但他說不認同往後左派一些過激行為,包括自製真假菠蘿,傷及無辜。「唔好用暴力行動實現理想,無論理想有幾祟高、理由有幾充份......等於你有七兄弟姐妹,大家唔同信仰,各自尊重就好,點解一定要搞到水火不容?」事實上,首任特首董建華及首位律政司長梁愛詩都是校友的中華中學,是左派學校學生投入運動的大本營,暴動期間,一次謎似的實驗室爆炸,警方聲稱在學校搜獲炸彈,並查封學校,引起轟動。
「年輕人都係有熱情有理想,家見到啲後生仔因為掟磚頭被判監,係好心痛,無考慮過後果,出獄之後,將來嘅人生,始終要自己去行面對。」年少氣盛,由撩人者賤仇深似海,到渴望釋懷、平靜過日子,高兆楨直言,當中經歷過漫長的反思。「警察唔係我敵人,要放低,我同林占士(當年平暴警司)都可以坐低飲茶,成為朋友」。這段歷史,北京不願提,市民反感,多年來左仔暴徒惡名揮之不去,他說,對於一代人來說,是痛苦的傷痕。
「好多人唔想再提,唔畀仔女知;唔喺左派機構做嗰啲,出獄後,身體差、生活無着落,鬱鬱而終。」政治無情,他直言被時代捲進旋渦,到黃昏之年只想逃得遠遠,遠離政治。「出獄之後,睇番好多西片,齊瓦哥醫生、午夜快車,早春二月...」他說:「以前睇海神號遇險記,要掩面入去戲院,西方思想係毒草,依家睇番,係好狹窄,點解要咁狹窄?知多啲,起碼可以分清真假,但你喺嗰個圈子成長,就係咁樣」。